從五四運動開始，中國文化與我何干？

從五四運動開始，中國文化與我何干？

從五四運動開始，中國文化與我何干？


民國初年的中國社會面對內外交煎的局面，其時虎視眈眈的列強對廣大的黃土資源垂涎三尺，令國土面臨被瓜分的危機。而國內軍閥為首北洋政府利用封建思想禁錮 人們的頭腦，推崇作為封建制度精神支柱的孔孟之道以維持暴政。一九一九年一月，北洋政府於一次世界大戰後的巴黎和會中外交失敗。和會決議依照軍政府昔日與 日本簽下的《二十一條款》，將德國在中國山東的權益轉讓給日本。消息傳來後，北京學生群情激奮，發起集會、遊行、罷課等活動。及後得到了各地學生及各界的 廣泛支持，形成了全國規模的愛國運動。

其時的知識份子，有感要擔起改造社會的使命，他們高舉「沖決過去歷史之網羅，破壞陳腐學說之囹圄」的旗幟。在一九一九年五月四日，他們發起了「五四運 動」，並且以「新文化」作為先導思想，強調西方「民主」與「科學」，猛烈抨擊封建主義和舊文化，提倡新文化。隨後，還提倡白話文代替文言文，並在「文學革 命」的口號下，提倡新文學。這些口號都標誌著一場中國近代史上未曾有過的思想和文化變革運動正式揭開序幕。

新文化運動，一言已敝之，就是「救亡」。要「救亡」，我們的教育制度, 就要全盤西化，學習西方的科學，將學科分類為物理、化學、數學、生物、醫學、會計、電腦……目標要追上西方，趕上西方。五四之後，我們的變革目標就指向了 「超英趕美」，然而，在廿一世紀的今天，我們應該如何重新解讀這種文化現象？著名作家白先勇曾經說過：「現在的青年人對我們的傳統文化，對我們的古典文 化，沒有很好的教育……人文學偏廢了……香港現在回歸以後，也開始有一種警覺，一種追求，對自己的文化，對自己到底所屬文化的歸屬，開始有一種疑問，一種 追求，一種疑惑，一種望向以後該怎樣求問？」

白先勇所說的「人文學偏廢」了，有兩個意義，第一個意義在於教育的內容。在清晰劃分的分科教育之中，我們都遺忘了中國的文化藝術，國畫的詩情畫意都不學 了，笙、簫、管、笛都不教了，戲曲也不用接觸了。大部份的中國傳統文化也被廢除於正規教育之外，成為了人文教育的副產品，甚至被貶為「課外活動」，這不但 直接減少了我們接觸中國文化的機會。學生由受教育的第一天，就被限制了向中國文化進一步發展成為終身志業的可能性。

第二個意義在於人文學教育的形式都偏重於考試評估，忽略了以文學和歷史課題帶入討論今天的生活議題。現在的教育管理都希望將學生的表現量化評估，令他們忙 於應付考試操練，。最典型的後果，就是我們能熟讀帝王祠號、朝代更替，事件起因、經過、影響，詩賦原文、課文主旨、寫作特色和修辭技巧，但當我們閱讀王維 的《靜夜詩》時，卻走不進字裡行間「詩中有畫、畫中有詩」的語境；我們知道白居易的《新樂府詩》，其特色在於「家喻戶曉，老少鹹誦」，卻反過來把《木蘭 辭》活剝生吞。

其實，詩、辭、歌、賦、戲曲裡頭，都充滿了內容豐富多元的生活經驗，它們都是一些寶貴的文化積累。但它們應怎樣被重提、解讀，才能與今天的生活拉上關係？ 究竟年代久遠的詩詞歌賦與戲曲雜劇與今天的生活何干？而傳統戲劇中的曲辭又能怎樣幫助我們理解中國文化，反思今天的生活？

就以南宋岳飛的《滿江紅》為例，它是一部家喻戶曉作品，也是云云宋辭中的姣姣者。話說岳飛於公元十二世紀北伐，進軍到朱仙鎮，正準備一場大決戰。在如箭在 弦的一刻，他在一天之內連續接到高宗十二道撤軍金牌，在當年的歷史背景下，他不能不聽命，否則就是「欺君犯上」了。《滿江紅》就是岳飛憑欄遠眺時所引發的 聯想，辭中抒發了他未能抗金雪恥、收拾山河的的情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莫等閒，白了少年頭。靖康恥，猶未雪；臣恨，何時滅」道出了他一片忠肝義膽， 為國為民的心聲。可惜他最終被奸人秦檜所害，岳飛將救國無門的感慨都寄予在「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的豪情壯語之中。 然而，如何從這首經典的宋辭背後的故事閱讀出中國文化？岳飛收到十二道牌後，忍痛作出了嗚金收兵的決定，這種「君、臣、父、子」三綱五常，長幼有序的文化 現象，反映了傳統中國人怎樣理解「國家」觀念？這種觀念與今天講求民主的現代社會有何不如？時至今天，我們是否應該繼續以「子女」還是「公民」的角色與統 治者相處？岳飛的故事突顯了很多古今文化差異，如果繼續問下去，相信會給我們更多有趣的啟示，我想這就是今天觀賞戲曲的可貴之處了。

如果說文化是從歷史長河之中各民族生活經驗的累積，那麼重提中國戲曲這部古人活出來的文化產物，不但幫助我們認識中國文化，更重要的是它可以結連到今天的 生活進行反思。所以，看罷今天的表演節目後，回家完成多少課外活動工作紙、戲曲小組工作報告也是其次，「以後該怎樣求問」才是關鍵所在。

(刊於桃花園劇粵社曲名伶匯演場刊 2004 )